ODA牌鲨鱼断头台

事件は会議室で起きてるんじゃない!
現場で起きてんだ!

【双裕】椿の庭(上)


*浪人武士x人妻大小姐AU|椿三十郎x中岛裕子(性转)

*原作电影《椿三十郎》,以及芋头某张穿鹅黄色和服的图,真的太乖乖软软

*总体上看上去大概是一个大老虎x小白兔的故事(???)

*江户时代背景,但是细节全都经不起推敲

*非常非常非常雷

 以上,预警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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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里刀锋扫的叶子落了一地,被风卷起,不一会儿又四散飘落,积在了尘土里。


裕子小姐跌坐在一棵早樱树下,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让她控制不住的发着抖,她把手绢掩在面前,只露出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美丽的黑眼珠轻颤着,注视着眼前刀锋上沾着血的浪人。


浪人赶走了侵扰她的流氓,甩掉刀身上的血,从地上捡起一片割断的袖子揩干净了刀刃。利刃回鞘,他不过是回过头看了中岛小姐一眼,她便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这是她第一次经历鲜血横流的场面,适才浪人利落的杀阵令她害怕。可若不是有他,就要大事不好了。想到这里,裕子小姐慌忙站起,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向身着绛色的浪人行了个礼。


“谢谢、谢谢您救了我……”


可是一低下头,她便发现自己的裙摆不知是什么时候划破了,一截小腿露在外面,白生生,足踝上有一小片擦伤。


“啊…...”


抬起头,浪人竟也盯着她的小腿,可他的目光顷刻间便从她小腿上躲开,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她脸红了红,慌忙拢上衣裙,遮住了裸露在外的皮肤。


“谢谢您……”


浪人眼神还沾着杀气,面容冷峭,有些怕人,她说话都怯生生的,生怕惊扰了他。


浪人点了点头,转身要走时,却又好似被什么绊了一下,踢走了几颗石子。


她大着胆子抬眼望过去,浪人的草鞋断了。这么一看,就发现浪人走路的姿态也有些瘸拐,他的裤裙被鲜血浸了一片,小腿上有一处伤口,是刚才的打斗间弄伤的。


“啊,在流血呢。”


裕子小姐心跳了跳,她忍不住鼓起勇气,追了上去,到浪人身边说道:“去我家里吧,您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我请人为您治疗,好不好?”


浪人把刀插进腰间,轻飘飘的说道:“常有的事。”


他踢开草鞋,再要往前走的时候,裕子小姐拉住了他的袖子。


他回过身,漂亮的小姐飞快的缩回了手,因自己僭越的举动脸颊通红,她有些怕他,一双秋潭般澄澈的眼眸却颤动着,恳切的盯着他看。


“请您到我家里去吧。”



壹.


中岛裕子是町奉行所长官的小女儿,出嫁前是城内最漂亮的小姐,她无忧无虑的在种满了珊瑚月季的花园中长大,由心地善良的婆婆侍奉她吃饭穿衣,父亲和母亲教她看书写字。


十七岁那年,她从种满月季的花园搬到了山茶盛放的椿庭里,嫁给了公家旁支贵族的儿子。


那位贵公子为了追求她,费了很大功夫,这满院的山茶花,就是为了讨她欢心种下的。


裕子小姐天真烂漫,她的母亲喜欢花,她也喜欢花。


她随着父亲的车马去了一次椿庭,赶上了花期,便稀里糊涂的在姹紫嫣红的庭院里答应了婚事。


她想,那位贵公子能种出这许多花来,应该是个会疼惜她的好人吧。


裕子小姐是在深闺里娇生惯养长大的,她温柔娴静,乖巧听话,成了别人的妻子,就像母亲和父亲一样,和丈夫相敬如宾。


可是渐渐的,到了落雪的季节,那位公子便不怎么回家了。


偌大的庭院里,能和裕子小姐说话的,只有她的贴身侍女。若是白天,她还有许多事可以做,可是到了孤寂的夜晚,家主的房间里,常常只有她一个人捧着书本,等到蜡烛烧烬。


有时,看她长大的婆婆会从娘家过来陪她几日,打发时间,可静谧的夜晚越来越多,就好似长长的回廊,望不到尽头。


后来,她从贴身的侍女阿川那里听到了风声,阿川上街买梅子味的茶饼和三桥屋新出的馅蜜时,在吉原那条街上看到了贵公子,是懒猫都在屋檐睡觉的早晨,艺伎们送他出来的。


裕子小姐在家中闷闷不乐了许久,婆婆梳着她的头发宽慰她:男人嘛,在外面朝三暮四的,都是不作数的,他再怎么胡闹,总有一天会回家的......


裕子小姐撅着嘴,还是觉得有些难过,“可是父亲和母亲、父亲就每天都会回家的……”


婆婆叹了一口气,不说话了。


可是再怎么难过,日子还是得过。后来,裕子小姐苦中作乐,发现了贵公子不在家的好处。


家主不在,她就是自由的,椿庭中也没有家事要做,她就常常和阿川一起出门,掩着面,去买芋头粒的羊羹和新上市的枫叶馒头。


就在这几日,松竹堂新出了甜栗口味的羊羹,旬月限定,她就想去买些回来,可阿川恰逢家中有事,告假几日。裕子小姐左等右等,思来想去,生怕过了季就要等到明年,便自己带着钱袋和小团扇出了门。


外面的世道还算太平,但总有贪财好色氓碌之徒,见她孤身一人,衣衫华贵,又漂亮得惹眼,便按耐不住,对她动手动脚,上前调戏一番。


她一路退到小巷子里,眼见无处可逃时,惊慌的喊叫惊醒了躺在草棚上睡觉的浪人,浪人倏忽间翻身跃下,握着刀,像一道屏障般挡在了她前面。



貳.


“这一帖,内服,一日两次,七天。”


“这一帖,外敷,一日一次,三天,睡前洗掉。”


裕子小姐为浪人请来了城里最好的医者,医者嫌弃浪人灰扑扑的衣服和乱糟糟的头发,但是忌惮他腰间别着的长刀。


他看在裕子小姐丰厚的报酬的面子上,摸着良心开好了药方。


匆忙赶回来的阿川为裕子小姐的恩人烧好了热水,带他去沐浴了,裕子小姐从丈夫的衣橱里找了一套规整的和服放在浴室门口,轻敲了敲门。


裕子小姐回到房间,和阿川商量起了浪人留下的那套脏兮兮的降红色和服的去向。


阿川也是好人家的女孩子,有些为难的看着来历不明的浪人沾着血的衣服,想把它丢掉,裕子小姐却拎起灰蓬蓬的衣服去了洗衣房。


浪人四处为家,身无长物,他的唯一一套和服,怎么能丢掉呢。


裕子小姐从没洗过衣服,她把这当成玩乐,闻着皂角清爽的味道,挽起袖子,像在插花一般优雅的揉搓起浪人脏兮兮的和服来。


裕子小姐努力了很久,阿川和她一起换了三盆井水,水盆里的衣服才恢复原本的颜色。


终于快要洗好了,裕子小姐光洁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她摸出手绢在脸上沾了沾,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


洗衣房就在浴室的后面,她转过头,看清了浪人的脸,微微的愣住了。


浪人身上的血和尘土被水洗去,俊朗的面目清晰了起来,杂乱的头发也草草梳理过,他穿着她准备好的和服,就好像一位威风凛凛的武士,只是他发梢下锐利的眼睛像一把入鞘的刀,虽然掩去了杀意,可只要看过他一眼,便会不由得避让耀眼的锋芒。


裕子小姐慌乱的站了起来,她还是怯生生的模样,指了指面前的水盆,“那个……我帮您把衣服洗了。”


她的手绞在一起,“您的刀还放在原处,我没有碰。”


浪人的目光从她洁白的双腕上扫过,点了点头,“多谢。”而后便转头去寻他的刀了。


他走到走廊尽头,转了个弯,不见了,裕子小姐的眼光也仿佛树梢上落下的花瓣一般没了着落,她低下头,双手拎起了水盆里的衣服。


他的肩膀真宽啊。



參.


浪人在椿庭里暂时住了下来。


裕子小姐尽心尽力的想要治好救了自己的恩人,煎药的时候,她在厨房里守着,等阿川把药煎好了,她亲自端过去,等浪人把她闻着就要皱眉的汤药一口灌下,再把清月堂的豆沙馅团子推到他手边。


她轻声道:“我小时候生病要吃药,婆婆就会给我买团子,吃了这个,嘴里就不会苦了。”


浪人在帘拢那边看了她一眼。


和大户人家的小姐共处一室的时候,要隔着一道帘。裕子小姐的身影被半透明的帘拢映得模模糊糊,竟比昨日削瘦了几分。


浪人不喜欢甜食,但也不拂她的好意,他从芭蕉叶上拿起竹签,没过多久,空盘推了过去。


裕子小姐看到干净的空盘,笑了起来,倾身问道:“您喜欢吃吗?那我明天再去买一点来。”


随后,又一个拖盘推了过去。是昨天她洗好的和服。


“我帮您缝好了,您看看,这样行不行?”


裕子小姐心里上下打鼓,她在家的时候,父亲和母亲都不要求自己做针线活,也不用做家事,昨天她在蜡烛下努力了许久,还差点扎到手,才勉勉强强把两片破开的布料缝到了一起。


虽然家中有织染房过来的女佣,可她觉得只有自己亲手做,才能表现出她的用心。


浪人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拿起衣服看了看,裤腿上划破的地方用同色的线缝了起来,针脚细密,但手法却生疏得可笑,和他自己来也差不了多少。


这位大小姐果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裕子小姐见他一言不发,顿时脸红了起来,她心慌意乱的捏着袖子,低下了头。


于是浪人连忙叠起了衣服,沉声道:“我觉得很好。”


裕子小姐垂着头,偷偷的瞄了他一眼,不大相信。于是,浪人走到里间,再出来时,换上了裕子小姐缝得歪歪扭扭的旧衣服。



肆.


帘拢卷到了半人高的位置,在屋内跪坐的人,稍低下头,便能看到对方的脸。


裕子小姐每日都来送药,帘拢来来去去的撩起又放下,实在是太麻烦了。


庭院池塘那边的板窗大敞着,淡淡的春日挟裹着嫩绿的味道,随阳光一道照进了房间,榻榻米的香味晒了出来,裕子小姐深吸了一口空气里美妙的春光,笑着把最后一碗汤药推到了浪人手边。


这几日过去,她已经不是那么怕他了,虽然她还记得浪人利刃回鞘时的凶狠,但浪人是从坏人面前保护她的人。


而且,每次来送药到时候,他都能和她说上几句话解闷。他看上去冷冰冰的,但是好像因为有他在,椿庭里的日子,不是那么难熬了。


裕子小姐想了想,大着胆子撩起帘拢,澄澈的眼眸深深的望了过去,“说起来……还没有请教您的名字。”


浪人愣了愣,连刀剑都不畏惧的双眼躲过裕子小姐眼瞳中美丽的流光,转头看向了春光璨然的庭院。院子是有人精心侍弄的,满目皆是绿草如茵,石子路婉转着延入池塘,溪流旁种满的山茶树,有几株花期早的,冒出了浅绿色的花苞。


浪人是没有姓氏的,他四处流浪,也从未有人唤过他的名字。他想,自己救下了住在椿庭中的小姐,在这里歇脚几日,即便昼息将散,也算是一段缘分。


一旁,裕子小姐还在认真的等待着,他便盯着那一株山茶花说道:“名字是……椿三十郎。”


裕子小姐跟着他念了一遍,“椿三十郎。”


裕子小姐的声音又轻又软,浪人咳嗽了一声,“不过,说是椿三十郎,其实已经是三十好几岁的人了。”


裕子小姐用袖子掩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哧哧的笑了起来,“您真是个有趣的人呢。”


裕子小姐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活泼了起来,眼睛弯成小小的月牙,鼻尖皱了皱,却像只喝过冰凉溪水的鹿一般可爱。


椿三十郎忍不住便多说了些让裕子小姐开心的话。


浪人风餐露宿,四海为家,钱袋空空,见过的风物却是盈满肺脏。


他从京都城郊繁茂的芦苇丛开始讲起,开得肆意的芦花被九月的风扬如飞雪,河滩里通体雪白的野鸭长着橙红色的喙,啄起芦花中的蜻蜓玩耍。浅草寺的樱花树下,僧侣扫成一摞的落叶总是被平民家的孩子偷偷搅乱,撒得院子里到处都是。天城岭的山路弯弯曲曲,骤雨白亮亮地笼罩着茂密的杉林,山麓间迷蒙的雾气如同话本里的仙境。


而后他的故事插上了翅膀,飞到了北国之北。那里的夜空下是一片白茫茫的皎洁,静谧得令人呼吸都要打量分寸。夕阳中却是最美的。黄昏的景色在瞬息万变的光晕中游移,仿佛铜镜中虚与实的交错,晚霞的余晖淡淡地飘散在雪峰的上空,随着暮景的流逝,山野平凡的姿态艳丽得仿若舞女眼尾的红妆。


裕子小姐听得入了迷,她很少出门,只能从书本里看前人写过的字句。


椿三十郎的话语比白纸黑字的笔墨要生动得多,他在说到一种造型美丽的鸟的时候,无论裕子小姐怎么想象,都想不出它长长的拖尾有多么漂亮。他便起身到院子里拔了几根长长的蟋蟀草,再把回廊上侍女还没收走的甜点盘子里的芭蕉叶撕成细条,没过一会儿,就编出了它的模样。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椿三十郎掐掉手里多余的草叶,把编好的蓝歌鹊放到了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他的裕子小姐手上,“不过,它的翅膀要更大一些。”


裕子小姐对这只绿色的蓝歌鹊爱不释手,她小心翼翼的把它捧在胸前,“可以送给我吗?我想把它挂在房间里。”


椿三十郎又去庭院里拔了两根草,给蓝歌鹊做了个能挂起来的提勾。


裕子小姐不再掩着面了,她撩起帘拢,恨不得想和椿三十郎贴在一起坐,她想知道,浪人的手怎么会那么巧,骨节看上去又粗又硬,却像有魔法一般,能做出这么漂亮的小鸟。


椿三十郎干脆和她一同来到了庭院里,让她坐在木质的回廊上,自己又拔了几根合适的蟋蟀草,“还想看什么?”


裕子小姐弯起了嘴角,“您刚才说,在北国的寺庙旁,有一家小旅店,那家店里的酒,喝一杯就能让人晕到第二天早上,真想去尝一尝……”


“这个有点困难,”椿三十郎捏着蟋蟀草想了想,“不过,那家店门口挂着藤球样式很漂亮,我编给你看吧。”


那天夜里,裕子小姐一个人在空荡的房间里睡的很安稳,她的枕边放着一只蓝歌鸟,和一个青草香味的藤球。



伍.


“请您再住一些日子吧……”


椿三十郎伤好得差不多了,他本是与风霜为伴的人,没了住在椿庭中的由头,便不愿再打扰裕子小姐的生活,这天早晨,他向裕子小姐提出,自己是时候离开了。


裕子小姐和阿川一道跪坐在椿三十郎的房间门口,愣愣的看着他站在房间中央整理自己的衣衫。


他除了两把长刀之外,再没有什么多余的身外之物,来得轻便,走得时候,也好像风轻云淡。


裕子小姐不想让他走,她一想到椿三十郎要离开这里,就好像有人揪住了她的心似的难过了起来。


可她又找不出留住他的理由,正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阿川看出了小姐的忧愁,在身后出声说道:“请您再住一段时日吧,裕子小姐想把您介绍给少爷认识,等到少爷回来,一起向您道过谢了再走也不耽误。”


裕子小姐回过神来,她连忙点点头,“是、是的......这是我们家里的礼数,母亲以前教过我,得到过他人的恩惠,这种事是一定要全家一起道谢的。”


因为紧张,裕子小姐小巧的嘴紧抿着,在默默无言中,仿佛是在欲言又止的期盼着什么一般。她的脸蛋微微泛着红,卷翘的睫毛如蝴蝶的触角般颤动着,在椿三十郎的心头搔动了一下。


浪人低下了头,“那就......再过几天吧。”



陆.


裕子小姐结婚后,不喜欢别人叫她夫人,阿川这么叫的时候,她是不太乐意的。


后来她问过了浪人的名字,椿三十郎想叫她夫人的时候,她也说:“叫裕子就好了。”


他本以为是裕子小姐觉得自己年纪还小。后来,在椿庭里住了些天,却从未见过她的丈夫。椿三十郎见多了人情世故,大概猜透了是怎么一回事,可裕子小姐和他在一起时看起来很快活,总是笑眯眯的,不像那些被冷落的女子一般唉声叹气,或许是读了许多书的缘故。


月中旬掌着灯的夜晚,连蛐蛐都睡下了,椿庭里却忽然热闹了起来,门口亮起了灯笼和火把,阿川急促的脚步声在回廊上小跑了一阵,她的声音从另一头的厢房里远远传来,依稀能听到几个字。


“少爷回来了……”


练武之人的感官在夜间尤其灵敏,椿三十郎听到裕子小姐那间房的推门开了,熟悉的脚步声在木质的回廊上渐渐远去。


椿三十郎翻身起床,点上灯,换上衣服,正坐在屋内等候。


走廊里喧闹声和脚步声远远近近,停了又续,裕子小姐似乎在说些什么,但是一句也听不清,就被沉重踉跄的脚步声掩盖住了。


而后裕子小姐的房门仓皇的打开,重物坠地之后,又唰的一声关上,外面回复了宁静,什么都听不到了。


椿三十郎又等了许久,烛火烧了一半,他要熄灯入睡的时候,裕子小姐的房门又打开了。


裕子小姐的头发乱了,杂乱的发丝从她挽起的长发中滑出来,垂在她的肩膀上。


喧闹过后,永恒不变的寂静仿佛是重重的乌云萦绕在她的胸口,让她连呼吸都一阵阵的紧促了。


她站在月光下面,捧着藤球。往走廊那头的厢房远远的望过去,椿三十郎那一间竟然透出了烛火淡淡的光。


她轻手轻脚的的往那边走了几步,就仿佛是听到了她轻微的脚步声似的,椿三十郎的房间门缓缓的打开了。


“您还没有睡吗?”她惊讶的看着正坐在门边的椿三十郎,随后失落的垂下了眼睛,“啊……是的、今晚这么吵……把您吵醒了吧。”


椿三十郎摇了摇头,“家主呢?”


听到这句话,裕子小姐的身体顿了顿,清秀的眉峰不自觉的蹙起了。


她的丈夫——那位贵公子半个月都没有回家,今天好不容易三更半夜的回来,也是喝的醉醺醺的,连人都认不清了。


有一辆马车送他回来,裕子小姐问赶车的车夫,这辆车是从哪里来的,车夫说,是从吉原的花魁佑子那里来的。


裕子小姐不说话了。


佣人们前呼后拥的把贵公子送回房间,裕子小姐虽然难过,却还是打了热水,关上门,给贵公子擦洗身体,可是本来醉得神智不清的贵公子忽然发起了酒疯,打翻了水盆,把屋子里弄得一片狼藉之后,又睡着了。


裕子小姐忍着倦意,收拾好屋子之后,却怎么也不想在丈夫枕边睡下,她盯着枕边每日伴着她入睡的藤球,心乱如麻,干脆就出来看一看月亮。


她低着头不说话,皎白的后颈如天鹅一般垂下,椿三十郎站在她身边,可她记得婆婆教过她的。这种事,是不能跟别人说呢。


可椿三十郎却越过她的肩膀,在回廊上看到了一朵掉落的绢花。浪人走街串巷,见多识广,坊间的女子近来流行什么样的配饰,他也是知道的。


裕子小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捏紧了手绢,“今晚……让您看到这些,真是失礼了。”


椿三十郎却低着头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裕子小姐抬起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处青紫的瘀痕。


“哎呀......弄伤了……”


或许是刚才贵公子弄翻水盆时打到了她的手。


椿三十郎皱起了眉,裕子小姐的皮肤又嫩又白,手腕如玉壁般玲珑剔透,不像他似的皮糙肉厚,浑身伤痕。一点多余的颜色在她身上,都好像伤筋动骨一般,让人担忧。怎么能让这样的小姐受伤呢。


“疼吗?”他沉声问道。


裕子小姐愣了愣,看着椿三十郎紧张的眼神,她的心也好像被揉了一下似的。


她许久都没有被这么关心过了,被这么一问,本来没有什么感觉的手腕好像也开始隐隐作痛,长久以来的寂寞和说不清来由的痛苦一同顺着血液流到了她的身体各处,她的眼圈骤然盛满了泪水,只好匆匆忙忙背过身,走到了远一点的地方,她不想让椿三十郎看到自己的眼泪。


可什么都躲不过浪人敏锐的眼睛,裕子小姐坐在回廊边,背对着他,肩膀微微的发着抖。


椿三十郎走到了裕子小姐身边,看她没有抵触的意思,才在她旁边坐下。又过了一会儿,他轻轻碰了一下裕子小姐的肩膀。


裕子小姐的眼泪倏的掉下来,砸在他编的藤球上。


“之前我一个人在这里的时候……只有阿川陪我,每天都好寂寞,我就想……干脆回家好了,可是他们说我不能回去,因为我是别人的妻子了,是不可以随便回家的……”


“婆婆说……是因为我一直没有孩子,他才总是不回来的……”


裕子小姐的眼泪让椿三十郎慌张了起来,他在身上找来找去,也没找到一条手帕递给裕子小姐。


裕子小姐用袖子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吸了吸鼻子,声音软绵绵的让人揪心。


“我可能不能生孩子吧……可是......这种事怎么能够怪我呢……”


“弟弟在外面上学的时候带了很多西洋传来的书给我,里面有些故事,一个男人只有一个妻子,读上去也很幸福,为什么在这里就不一样呢……”


冷清的月光下,她通红的眼睛也漂亮得仿佛洒满水晶的浅泽,裕子小姐因为自己说出的这些话难为情,可是又委屈的不得了,她的眼泪一股脑的全涌出来,脸颊绯红,鼻尖也哭红了,垂着肩膀的样子,分外惹人怜惜。


椿三十郎少有跟女人打交道的时候,和裕子小姐说的话,可能比他这辈子对所有女人说的话加起来还要多。他寡言少语,不会安慰人,便起身往庭院的东隅,长着一片修竹的地方走去。


裕子小姐不由的噤了声,有人告诫过她,女人的抱怨会让男人厌烦,她害怕是自己的眼泪让椿三十郎讨厌了。


椿三十郎却摘了片叶子,回到了她身边坐下。


他把竹叶夹在唇间,忽然吹出了一声响哨。


断断续续的几个音阶过后,哨声连贯了起来,清脆的音节组成了曲调,裕子小姐听了出来,这是上次椿三十郎和她一起上街买点心时,在巡回艺人的茶馆边听到的那一首。


裕子小姐过去听过许多古琴和三味线的演奏,还是第一次听到用竹叶吹出的曲子,她水汪汪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脸上的眼泪都忘了去擦。


在她听得入了迷的时候,竹叶发出的哨声一转,陡然嘹亮了许多,哨声顿顿促促,就好像是有一只愉快的鸟儿,在暮春的树梢上披着月光欢唱。


“是百灵鸟吗?”裕子小姐猜测了起来。


椿三十郎的眼神说不对。


她便接着说道:“喜鹊……不对,画眉,还是山雀?”


而后她恍然大悟,“是夜莺吧。”


椿三十郎眼中的笑意荡漾开来,他仰起头,深吸了口气,一声响哨划过夜空,远处的树丛里树梢攒动,竟有一只夜莺飞进了椿庭,扑着翅膀落在了裕子小姐的肩膀上。


裕子小姐因为这只鸟儿惊讶得一动不动,两只明亮的眼睛让椿三十郎想起海边映着月光的贝壳。她已经不哭了,眼泪还未擦干,就忍不住因为夜莺的羽梢蹭过耳朵,无声的弯起了嘴角,像个小孩子一样。


椿三十郎因为她的笑容轻轻的舒了口气,他把竹叶从口中拿下来,去逗裕子小姐肩膀上的鸟儿。


“这只夜莺这么可爱,你会因为它没有孩子就不喜欢它吗?”


裕子小姐愣愣的看着浪人肩膀上温柔的月光,握紧了手里的藤球。


女人的心思总是分外难猜,裕子小姐方才还哭得一抽一抽,此时却把藤球捧在胸口,像少女一般绯红了脸颊。


——————————————————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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